說話的藝術

急診室常態的庸庸碌碌、吵吵雜雜，輕聲細語的聲調一般不容易被聽見，緊湊的步伐節奏更無法等待一個拖長的半拍，直來直往的行事風格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你們的態度很不友善！」我除了錯愕還有些委屈，但到底這中間的溝通出了甚麼問題呢？

直到某天，急診常態性的忙碌，剛巧出現一位來自8C的支援學姊，當下我正皺眉盤算著如何讓團隊順利運作的同時，學姊靈巧的身影飄入眼簾，溫柔的協助一位戴著正壓面罩的阿伯喝水，然後再輕柔的將面罩戴回去，耐心的哄著阿伯：「現階段戴面罩也是不得已的呀…」，阿伯和阿嬸在學姐的衛教下再度配合的戴上面罩！我心裡某一塊突然被觸動了，他流露的那種溫柔的說話方式好舒服，是讓人會願意聽他說話的那種。

急診的時空仍然繼續快轉，急區轉送一名腦出血病危的阿嬤到觀區待床，因為預後不佳，家屬共識要讓病人順其自然、不再受苦，但藏不住眼底的不捨和焦慮被我看到了，偏偏我…無能為力啊！除了「要幫阿嬤翻身喔…」再也說不出來其他的話，我曾經看過家屬無法好好道別而在心中烙下的遺憾，也明白善終、善別、善生對家屬的意義，發愁的我想為病家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時候，學姊就在燈火闌珊處對我回眸，我提出想藉助學姊的臨床專業來圓滿病家最後一哩路的請求，學姊也欣然答應了！我隨著學姊來到病人床邊，學姊簡單向家屬解釋想協助病人做舒適護理切入，同時了解一下病人的家族樹、主要照顧者，盤出需要重點介入的家人後，拉著家屬的手，引導家屬說出對病人的懷念，不管好的或不好的回憶，讓家屬試著抒發悲傷，再邀請家屬共同做口腔護理、舒適擺位，一邊慢慢的向家屬說明著：「我們可以這樣幫阿嬤讓她比較舒服！」，學姊輕柔而堅定的推動著節奏的聲線，讓整個原本沉悶悲傷的劇本變得溫馨，並以一個圓滿的結尾「（已過世的）阿公想念阿嬤了，要來帶阿嬤去享福了！」讓家屬釋懷這個離別，從家屬漸漸變和緩的臉色，我知道以後家屬可以笑著想起阿嬤，不用再後悔遺憾最後的時間裡沒有為他多做點什麼。而我，見證了整個過程中，好好說話的魅力，他需要很多練習，尤其得刻意壓著急躁的脾氣，但能讓對方接收你想表達的善意，並做出善意回饋，也可以是件這麼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