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一盞燈

人生有如煙火，轉眼消失夜幕裡。我是一位護理師，在醫院，每天充滿了生離死別，或是一片生機，每一扇病房，門內、門外有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記得一位阿嬤，因為年邁、身體退化、長期臥床，從檢查及抽血報告等醫學角度上顯示，病情十分不樂觀，照護的第一天，主治醫師已向家屬解釋，討論最壞的準備，病人的兒子與媳婦在旁默默點頭，當時的我，僅能在一旁靜謐的陪伴。最後，家屬們表示不想再讓阿嬤辛苦，選擇緩和醫療，不放任何管路，住院期間全由兒子親力親為照護。照護過程，每次跟大哥一起幫阿嬤翻身、換尿布，大哥臉上都會帶著一抹微笑，用輕鬆愉快的語氣對著阿嬤說：「媽，幫你擺個舒服的姿勢，好好休息！乖乖打針才不會艱苦」。

幾天後，阿嬤來到關鍵時刻。那一晚班，我跟大哥協助阿嬤翻身、更換尿布，看著機器顯示心跳慢慢下降..下降…，抬頭看向大哥，堅強、樂觀面對生命的他，在此刻，紅著雙眼、噙著淚水，低下身輕柔的撫摸著阿嬤的臉頰及頭髮：「媽，您就放心的跟著佛祖修行，不要害怕！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下輩子我還要再當您的兒子」，當下我默默跟著紅了眼眶。那是我第一次執行遺體護理，病人最後的面容，迄今仍深刻停留在我的腦海，他們母子道別後，我們幫阿嬤移除身上所有的管路，擦拭身體，換上自己的衣服。走出病房，阿嬤的家屬們紅著雙眼，看到我們：「謝謝護理師們，謝謝妳們讓我們及時表達了愛」，當下的我腦袋及心靈被衝擊得一片空白，故作鎮定地揚起微笑，回饋家屬：辛苦了！

家屬發自內心的感謝，讓我感到護理的力量，這份感動，如同那天黑暗的夜，點上了一盞燈，在忙碌的臨床工作，覺得無力、徬徨，憶及便能帶給我力量。工作過程總覺得自己很渺小，無論怎麼努力，總趕不及瞬息萬變的病情，但家屬一句溫暖的話語，讓我知道，我們都默默偉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