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

我佇立在床尾，看著那阿公與病人阿嬤的互動，腦海裡想著，要如何跟阿公談〝現實感〞，讓阿公能放手…

記得這位阿嬤，是由阿公獨自一人陪伴轉入單位的，一進病房阿公就焦急不安，擔心從加護病房轉至新環境，會讓阿嬤害怕、不舒服，擔心護理人員不夠細心，所以一一拜託整個團隊多用心。會客時間一天2次，阿公都會準時出現，但往往都是阿公一個人，團隊向其詢問家庭脈絡及支持系統，但阿公往往只說家裡的孩子們都很乖，需要為工作打拼，所以沒有時間來，有什麼事跟他說就好，他可以作主。

阿嬤是一位肺癌末期多處轉移的病人，呼吸器無法脫離只是一小部分問題，最大的問題是生命快要走向終點了。團隊跟阿公多次討論說明，卻都只得到一句「阿嬤年輕時很辛苦，一定要救她，讓她好起來，回家享福」。幾天後，兒子們出現了，才揭開了我們不知道的過往。兒子們的訴說，阿公年輕不好好珍惜他們的母親，現在才知道要珍惜，已經太晚了！幾天後，阿嬤病情每況愈下，無法再回應阿公任何隻字片語，她的身體外觀逐漸腫脹。會客時，我依舊佇立在床尾陪伴著阿公與阿嬤，此時，阿公突然轉身過來，滿臉淚水，一臉憔悴地問我：「她是不是要走了？管子幫她拔掉吧，我想帶她回去…」

眼前這具老邁的身軀，是醫療團隊用盡一切維持了一個月生命的結果。對病人來說，是幸福的嗎？阿嬤剛入住病房時，我覺得是在折磨她，為什麼不放手，但此時，看到阿公的整個過程，他在最後一段路上，盡力做到人夫應有的責任，每次的會客，在耳邊訴情，或許這也是阿嬤想要跟阿公相處的時間吧。

現實上，我已經忘記我只是我，非病人也非家屬，我不該去設定任何立場，一旦走入自己設定的立場或角度，就很容易失去專業人員的角色和立場，如何與病人及家屬溝通生命相關的議題，況且每一位病人家庭的脈絡是不一樣的，生命議題非規範，因此，我需要一直學習相關的護理技能與調整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