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護理的力量

今年年初收治了一位腦幹出血的男性病人，是NSICU的日常，這位先生娶了外籍配偶，生了兩個兒子(國小、國中)，其家庭感情很好，意外突然地發生，已經嚇壞了這個家庭的成員，但入院時情況就不樂觀，病人本身有腎病且長期洗腎，血管及凝血功能差可想而知，GCS：E1VEM4(急診時已放氣管內管)，神經學反射都微弱，生命徵象雖說暫時沒有惡化，但可想而知「生命中樞」受損後的未來，團隊的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主治醫師解釋病況時，一如往常，帶著眾家屬到電腦前，佐以影像解釋預計的治療方針和預後情形，但當發現配偶是外籍人士後，貼心地放慢速度，用淺顯易懂的講法，也明白了當指出死亡日期就是這兩三天，家屬就紅了眼眶，聽懂明白後，她也做出了不再強行急救的選擇。本來醫療到這裡，我們好像知道後續該怎麼做了，接著應該是問：要院宣、要留一口氣等等…。但主治醫師繼續解釋著：「這個腦幹出血，是無法避免的，而且會來得非常突然！可以前一刻還好好的，還在說話、吃東西，下一刻就就突然昏倒，心跳停止！讓大家措手不及！」、「先生是洗腎的病人，本來就是容易發生腦中風，或是腦出血，是很難避免的。」、「太太平時照顧得很好。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也做得很好，她馬上打電話叫119，依照119的電話指示，給先生進行急救CPR，把心跳血壓拉回來，我們現在才能有這個機會來討論。要不然話，現場就往生了。」、「我們已經急救過一次了，現在腦幹因為出血，己經沒有功能。腦幹沒有功能，不是會不會清醒的問題，而是無法存活，最長不會超過14天，最關鍵的時間是第三、第四天。如果心跳再次停止，再去壓胸、電擊，病人只會折騰，是不會有幫助的。所以，我會建議不要再壓、不要再電擊，讓病人好好的離開，大家覺得如何？」 (引自ICU醫師陳志金FB)。當時不太了解主治醫師說這些話的用意，事後看了主治醫師的網路文章，有提及這件事，才懂得當病人的醫療已有極限時，應該要「救家屬」，減少家屬自責愧疚感，主治醫師運用中立第三者角色，這樣公道的權威卻有著感心的溫暖。

甚至，當配偶主動要求如果病人過世時，想要親手移除氣管內管，我本以為主治醫師會拒絕，但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也是之後看文章才發現，他還有眼眶泛紅的感動，嚴肅的生命議題，總是容易有對立的醫療關係，能夠真正信任彼此，才能做到不後悔的決定。

此個案會印象深刻是因為我是送病人離開的主護，記憶猶新那天小夜班團隊的每個人，值班醫師偕同下與配偶一起幫病人移除氣管內管，旁護和小組長分工合作，遺體護理、引導四道等。這位堅強的配偶其實很少哭泣，但當摯親離開的那刻，我看到跟以往不同的她，雖然外表冷靜，但沒有辦法專心聽下你給的出院辦理手續內容，在小組長的允許下，我帶著她和她的小孩，一起去急診批價，一起跑完流程後，幫她聯絡葬儀社，敲定時間和相關事宜，送到電梯和最後的一鞠躬，看到電梯內的他們也對我們鞠躬，忍不住紅了眼眶…。過了那麼久，再回憶這件事，當時自告奮勇的陪往，可能是因為團隊的溫暖而下意識的行為，但家屬一個發自內心的回饋，也讓我們感受到感動護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