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善終」芬香灑落在加護病房裡

在收到護理師執照的那刻起，正式宣布由護理實習生成為護理師，從懵懂的護生，轉瞬之間要成為獨當一面的護理師，生命的重量似乎更加沉重。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無分長幼、不分貴賤，在急重症病房，生存應是唯一的希求，但在加護病房裡我所學到的，不僅是提供專業護理，更是要如何面對善終這個課題。

實習時面對的都是老師挑選過相對穩定的個案，多數都已逐漸康復，有時還可以跟個案有說有笑的談論醫院發生的事。初踏入加護病房時，看著病人身上的導線、螢幕上的數字跳動著，伴隨著儀器發出的警示聲，是我對加護病房的第一印象。面對這些病人，相處模式也與在護生時期有很大的差異，一句簡單的「哪裡痛？」，病人都沒辦法確切地回答你，也沒有家屬在旁解釋，使我感到手足無措，早已習慣透過詢問病人來得到回饋，但在急重症病房卻只能依賴自己的評估來調整照顧的方法，一件件與過去相差甚遠的個案，面對著加護病房中脆弱的生命，也一度懷疑自己適不適合繼續，在學長姐的帶領下，我看到了更多對生命的尊重，無微不至的照護、細心的用紗布包裹著身上的導線，深怕脆弱的皮膚又多出幾道壓痕，持續的與醫療端互相討論只為了找出哪種是對病人的傷口最好的包紮與換藥方式，面對家屬的情緒，不論是悲傷或是氣憤，都適時的給予家屬支持，也會幫忙尋求後續的資源，絕不僅僅侷限在這段在院中的照顧，也讓我對加護單位有了不同的理解，這絕不只是個冷冰冰等待死亡的地方，而是充滿著大家的熱情與努力，每一天都以病人舒適作為出發點前進的單位。

在這段工作期間，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車禍腦出血陷入昏迷的爺爺，之所以會印象深刻，是因為奶奶每天在會客時間，總是會默默地出現，不論有沒有兒女的陪伴或接送，還是會想辦法自己來只為了每天可以跟爺爺說話，隨著爺爺病情的惡化，身上的水腫與滲液也越發嚴重，在醫師與安寧團隊的解釋下，奶奶與家屬最終同意了撤除維生醫療，經過團隊的詢問下知道奶奶最遺憾的，是從未與爺爺有過一張合照，在得知這件心願後，整個加護病房便開始為了奶奶的全家福合照絞盡腦汁，從環境的布置到當下的空間規劃，只為了讓環境看起來像個「家」，而不是冰冷的醫院，到了當天，沒有想像中的哀傷的畫面，在撤除管路家屬，與爺爺合照了最後的全家福後，讓爺爺平靜的離開了人世。

雖然已經過了快半年，但在面對狀況不好的病人時，仍然會想起這位在我剛開始上班時遇到的爺爺，在人的生命走到終點時，多數家屬總是會無法抉擇，覺得自己一但簽字，便似乎是對至親親手宣判了死刑，除了要面對自己的內心的掙扎，更要承受家族中的流言蜚語，當活著不再是最好的選擇時，該如何抉擇?在急重症病房，我感受到的不僅是生命的韌性，更多的是，如何將生命做更有意義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