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婚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原生家庭組合在一起，彼此互相包容、接受對方，不管貧窮或富裕、生老或病死，一同攜手走入的約定，而那些跨越半世紀的誓言，是如此的浪漫。

守在病床旁，是你的愛人，是你用一顆小包子娶回來的愛人啊！歲月的痕跡佈滿奶奶的雙手，握著你那冰冷的雙手，眼眶佈滿著淚水，喊著彼此熟悉的稱呼，讓人看了實在很不捨。爺爺因為肝癌末期，每況愈下的身體，似乎一次次的在向家人告別，全身泛黃的皮膚，伴隨著喟嘆式呼吸的起伏，讓我很無力，無力的是，病人的臨終症狀以及家屬那悲傷的情緒。每當我進入病房內時，我都很想給奶奶一個安慰一個擁抱，我知道，也許這樣就夠了，但我又害怕奶奶在我面前掉著淚，不能釋懷爺爺即將離開的事實，當時的我，很懦弱很膽小，不管家人如何勸說奶奶回家休息，奶奶總揮揮手拒絕大家，並繼續看著爺爺，好像深怕一個不小心，爺爺會在面前消失一般。

某天夜班，奶奶不捨的雙眼仍然在一旁看著，她時而看看機器，時而看著爺爺，我知道，隨著血壓的降低，尿液的減少及其他種種的臨床症狀，爺爺就快要離開了，時間剩下的不多，而此時奶奶開始說起了一些那久遠的故事。

年輕的時候，爺爺用一顆小包子，認識了奶奶，相識相惜直到結婚到生子，共同打拼事業，也蓋起了四合院，開起了工廠，而當孩子開始成家立業時，爺爺倒下了，因為肝癌發現的晚。這兩人半世紀的風風雨雨，是我們沒辦法想像的，說到這，奶奶摸摸我的肩膀說：「其實爺爺的脾氣很差，但是大家在一起就是一種緣份，一輩子很長，吵架時應該要想著對方的優點，而不要只想著他的缺點，這樣相處起來自然的就會久一點，就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那麼久，還真的沒吵過什麼架。」說完，奶奶開始低聲的啜泣，我坐在床旁椅，靜靜的聽著她說，再後來，我慢慢開始聽不清楚後面的故事了…….眼眶泛著淚的我，搭著奶奶的肩膀，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那時奶奶走的非常突然，剎那間，我發現，離別並不可怕，但可怕的卻是不告而別，腦海裡，漸漸浮現奶奶的畫面，依稀記得那時爺爺走的早，奶奶總是一個人坐在四合院，默默的在哭泣，見到我後總是對我說：「房門沒關，但爺爺為什麼都還不去夢裡找她？」爺爺不在的這段期間，奶奶獨自生活了八年，甚至不和子女同住深怕麻煩，而這八年伴隨著孫子女的結婚生子以及新生命的誕生，奶奶依舊常常一個人自己哭泣，畢竟這八年，對她來說，還是非常的漫長，每一次我在奶奶的身旁，她也是這麼的開心的說著那過往的故事，說著說著，就哭了。

在下班前的一刻，爺爺離開了，身旁的機器不停的響著，就這樣簡單的宣告一個人的離別，值班醫師宣告著死亡時間，房間內開始傳出陣陣奶奶的啜泣聲，這個夜，好靜…好靜…。

人啊！面對生離死別這檔事，即使再多次，我們都學不會灑脫，面對苦痛的無奈，終究是讓我往心裡去。最後，爺爺跟著葬儀社以及家人的陪伴，離開了醫院，沒有苦痛的，沒有牽掛的在天堂看著他思念的人，奶奶離開病房前，握著我的手，我看著她，她的臉上是微笑著掛著淚，用那沙啞的聲音，對我說聲謝謝。我想，在生命的最終點，期盼身旁陪伴著都是重要的妳們，而爺爺身旁依然有著奶奶的陪伴，他一定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