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映入我眼簾的那一刻,便是我學習生命萬物論的開始。
打從我念護校開始,就不停歇的灌輸自己〝護理〞的本命,那個時候總是抱持著未來可以善用專業,服務人群;當然這口號從來都沒在我腦袋裡睡著過,但隨著歲月的推進,那乘風破浪的堅強意志,卻常與現實呈現一個拉鋸戰。
每天踏入醫院裡,就開始武裝自己,對我來說照護每個生命是我的本分,為他們奔波是我的天職,最療癒我的無非是我的〝女兒〞-短毛咖啡母臘腸汪星人,以下還原牠沒報戶口的本名:妮可;慶幸的我這女兒至少不用在我一天折騰後,還要哇哇大哭的要我餵母奶。現在多數的天下蒼生們,都有所謂的自行宣布當父母的無性生殖-養寵物;但到底而言狗兒子是動物,貓女兒是動物,還是無法與高等生物的人相比較。然而對我而言,我的妮可,只差沒住我子宮,沒在我羊水裡游泳,沒死抓著我的臍帶而已,牠就是我的家人。
說真的牠剛大搖大擺走進我家那刻開始,我覺得自己有幸,天使下凡來著,那個時候我還在念二技,每天在學校經過教授們一番感化、跟技術考緊張到,還有在臨床上跟實習老師玩躲貓貓後,總是跳進我家跟妮可來個真情擁抱,牠也不厭其煩的用舌頭幫我洗臉,即便牠唾液上有可怕的細菌大軍,我也是如獲至寶般雀躍;但我似乎忘記了牠也會成長。後來劇情發展就是,我每天回家最怕進我的房間,相信我,打開房門絕對不是什麼少女粉紅光,而是我的乖女兒正在啃牠老媽子含辛茹苦買的鞋子、包包,說真的那段時間我真的很想把牠〝高價出售〞,不然覺得中風可能會找上自己。但到底我還是那於心不忍,陪伴牠,順便經歷我的成長痛這樣。
但妮可還是偶而還是會盡孝道例如,用牠的短腿幫我抓蟑螂,趕壁虎,正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妮可牠也是有個性、執著狂,不善交道,卻是真誠無比;每每遇到高富帥-舒潔拉拉就嬌羞碧月;花美男吉娃娃、貴賓敬而遠之;醜帥法鬥直接是內有惡犬,生狗勿近;順道一提,外貌協會這點我可沒有。
在我累時牠就會擠到我懷裡,彷彿預知我要傾出不爭氣的眼淚一樣;我欣喜時比我更猖狂的奔跑跳躍,我敢說這不是我的擬人化,就這樣日復一日,我逐漸成為輕熟女,而牠走向老處女,不是我要給他加碼,而是狗的一歲相當於人的七歲,所以我這樣客氣了。
那一天的到來讓我措手不及,出門上班前牠便用了眼神告訴我,我心裡頭有些不安,但安慰自己牠只是身體不舒服,卻不知道牠要向我道別。
接到媽媽的電話,那頭聲音令我渾身顫抖,牠一直解血尿,血色素不足需要輸血,而我敢說絕對是扎扎實實的一盤鮮血尿,奇怪的是不管怎麼輸血,血色素就是不見起色,好想陪在牠身邊一起奮鬥,偏偏就是無法分身乏術,心理百感交集,我的妮可就這樣一路輾轉從獸醫診所到嘉義的獸醫院,其實當下診所就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而獸醫院也打電話告知我們,若遇突發狀況是否要急救,是否要簽立放棄急救同意書,我腦筋一片空白,什麼決定都做不出,我只想陪著牠。
這時候我閃過許多想法;在職場上時,總是跟家屬解釋,要她們做好心理準備、要她們決定,那個當下總是無法考慮到她們的情緒,而一昧的只要得到她們對生命的結果;有些理智型的當下就是決定順其自然,順應生命發展不強求;情感型的基於不捨,選擇積極治療,即便是要付出放一根管子的折磨、壓迫胸膛的代價;還有一種是想順應天意但又不想當間接兇手的逃避型。我頓時開竅般,我不該當個護理機器人,而是個理性與感性的護理職人。
終~在我放假的第一天,我的妮可也離開了我,想想這幾天明明知道牠情況不佳,還是理性脫軌的每天同意醫生抽血給藥,在牠小小的身軀要推進火化時,火花令我炫目但其實是淚水模糊我罷了。
現在的我每每在職場遇的這種情形,我都會語重心長的告知家屬,給家屬時間讓他們自己去思考,決定沒有所謂對錯,重要的是在尊重生命下的結果。而當生命終止時,我也會上前告知家屬,即便心跳停了、呼吸沒了,你的耳語是給他最後的祝福。
我的妮可而言於我陪了十年,對於牠而言,伴我牠的一輩子。生命是非常可貴的,嫌棄日子太長,往往又覺得生命太短,既然人生苦短,何不好好珍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