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幸福來敲門~動容的愛

佳里奇美醫院│ND 林淑甄護理師

  2012年,機緣巧合下轉任出院準備服務長期照顧領域,工作就像故事收集者,每個個案的家庭評估,像在閱讀每個家庭的人生故事,喜怒哀樂縱橫交錯,因此對於工作,我感到樂此不疲 在醫療服務的生涯裡,鮮少有父子情感人的故事。因此個案阿吉與父親的故事,更值得分享!

  2014年5月,緊促電話聲劃破了辦公室的寧靜,電話那頭是熟悉的病房學妹:「學姊,我們有位糖尿病個案預計出院後要施打胰島素,出院照顧有困難,需要您來評估後續照顧問題!」。交班至此,心中出現不少疑問?糖尿病是常見疾病,應該不難照顧吧!查了病歷,個案這麼年輕為什要父親協助施打胰島素呢?年輕人尿管移除應該不難啊!整理完資料後,馬上快步來到病人單位進行了解。

  阿吉患有極重度智能障礙,透過與父親、里長、鄰居及遠房親戚訪談,得以拼湊出阿吉家的故事。阿吉的父母親皆為身心障礙人士,生活需要旁人照料,雙親不顧家長反對結婚生下阿吉。阿吉出生後,母親某天幫忙洗澡時,發現他不哭不鬧,無法和外界互動。媽媽無法接受阿吉智能障礙的衝擊,選擇離開家庭。所以,阿吉四個月大被母親棄養後,就與父親像生命共同體般依存著,由祖父母看顧照護。但悲慘的命運,不斷捉弄這家人,阿吉、父親及祖母再次遭遇祖父棄養,祖父搬離到台北另組新家庭。直到阿吉奶奶去世,阿吉舅公不忍心這對父子,安排由阿吉表舅帶他們至高雄一起生活,並想辦法讓阿吉完成身心障礙鑑定,接受特殊教育。表嫂說要讓阿吉進行身心障礙鑑定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光是剪指甲就得出動3個大人,更何況要讓他出門配合完成所有鑑定項目。但表嫂仍努力兌現阿吉舅公對奶奶的承諾,這段時光應該是父子倆最幸福的時光。

  隨著舅公去世,承諾也告一段落,表舅將阿吉與父親接回到奶奶留下來的祖厝獨自生活,每月寄送物資給阿吉父子倆,每日電話關心生活照顧情形,擔心父子倆不會領錢,還寄放零用錢在附近雜貨店。阿吉祖父一直不願出面照顧,任由父子倆自生自滅,可惡的是-阿吉父親同父異母的兄弟們,冒用其儲金簿作為人頭戶之外,甚至同意父子倆的居住空間被他人侵占一半經營小吃部,還搶奪每月1500元的微薄租金,店家還惡劣地禁止阿吉父子使用衛生設備。故事說到這裡,真是令人怒髮衝冠,這不是本土電視劇的劇情嗎?阿吉住院時,父子倆每月靠著阿吉身心障礙津貼4500元過生活,表舅曾經向政府單位請求協助,並且透過各種特殊關係申請全遭駁回,希望醫院可以提供幫忙。

  這可難倒我們了,專業團隊最難解的就是家務事,35歲的阿吉無法以言語表達及溝通,生活要父親協助,但是父親也有理解及溝通障礙,因此團隊非常擔心阿吉在家照顧可能會不慎施打過量胰島素,導致低血糖病變。主治醫師迫於無奈,建議先將阿吉送至養護機構。但是,阿吉父親不斷要求:「我愛後生(兒子)倒返去厝顧,我會學習注射,我賣試看嘜照顧阮後生。拜託你!我無後生袂活。(台語)」。父親焦慮、緊張到落淚,害怕團隊帶走他唯一的依靠,深刻感受到父子情深。為了阿吉父親的一句話,雖然我無法保證,但願意盡最大努力嘗試,另一方面,心中默默為父子倆祈禱著,希望上天眷顧這對父子,免除他們的苦難!

  經過團隊討論,大家擬定了阿吉出院的短期、中期、長期目標,短期目標:1.尋找身心障礙就養機構(教養院)。2.請長青社工組長協助聯繫相關家屬出面協助。中期目標:說服案父就醫進行身心障礙鑑定,以爭取身心障礙津貼,為老年照顧預做準備。長期目標:請吳泰源里長協助後續中低收入戶資格之申請,做為未來申請公費機構安置之鋪陳,並安排送餐服務。

  作戰計畫擬定,團隊分工合作結果,短期目標:1.雖然個案符合入住身心障礙就養機構,但是就養機構不收置存留尿管的個案;若轉入住台南市無障礙福利之家,機構內未設置專業醫療人員可協助個案施打胰島素,因此想入住福利機構須在尿管及胰島素之間只能擇一,於是我們再次與主治醫師協商,請醫師試著再一次將血糖藥降為口服用藥。並再次討論分析阿吉尿管移除訓練失敗之原因,發現可能與阿吉不會表達需要有關,所以透過主護及父親定時口頭提醒如廁時間。2.為胰島素針劑轉換成口服用藥失敗做打算,因此請託陳姿樺糖尿病衛教師在衛教時父親能理解之方式進行說明,並利用教具使其反覆回覆示教。中程目標:聯絡並諮詢精神科高沛馨醫師,安排案父親至精神科門診就診。長程目標:將軍區公所社會課表示該個案及案父銀行戶口遭盜用,暫時無法申請中低收入戶,建議新年度再提出資格申請。聯繫表舅、表嫂與里長協助後續追蹤低收入戶之申請。

  最後,透過院內團隊直向溝通,對外與村里幹事、社會局、教養機構、身障個管社工橫向溝通,終於讓阿吉重返家庭生活。從這故事中,為何大家如此幫忙阿吉的父親?難道是祈禱真的應驗了?其實不是,這看似災難的人生故事裡,我們看到了舅公的情義相挺、表嫂無私的付出與契而不捨、主護的機敏、團隊(社工、醫師、護理)的團結、具有責任心的村里長、充滿人情味的雜貨店,跨院區、跨社區、跨機構的努力,才得以讓一個父親盡情揮灑對孩子的關愛,所以是阿吉父親單純簡單的愛,撼動團隊成就一件美事,也讓我們看到「愛的力量」,願和各位分享這真實且令人動容的愛。